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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的巴南郡,金黄的稻浪在微风中起伏,沉甸甸的稻穗随风摇曳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夏淮安骑在战马上,远远望见巴南郡的界碑时,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下来。

身后,华夏军的将士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,铠甲摩擦的声响中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抽泣——那是出征两月的游子终于望见故土的哽咽。有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,却在看到路边熟悉的桑树时又红了眼眶。

道路两旁,收割的农夫直起腰,镰刀垂在身侧。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脸庞滑落,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他们沉默地注视着这支风尘仆仆的队伍,黝黑的脸庞上绽开朴实的笑容。

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农摘下草帽,露出被晒得通红的脸,朝队伍深深鞠了一躬。这个动作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田间地头的人们纷纷放下农具,用最朴素的礼节迎接归来的战士。

“老张头,东家和华夏军回来了!”正在修路的王石匠抹了把汗,朝身旁的同伴喊道。他的锤子还卡在半截铺好的水泥里,却顾不上取出,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田埂上。水泥在他身后缓缓凝固,形成一道浅浅的凹痕。

“看见了看见了!”老张头拄着锄头,眯起昏花的老眼,目光在队伍中搜寻着熟悉的面孔,“瘦了,东家瘦了一圈……娃子们的军服,也都烂的不成样子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哽住,粗糙的手指抹了抹眼角,指缝间沾着湿润的泥土。

路旁的水渠边,几个半大孩子赤脚站在水里,湿漉漉的裤腿卷到膝盖。他们瞪大眼睛望着队伍里闪亮的钢甲,突然齐声喊起来:“华夏军!华夏军!”稚嫩的嗓音惊飞了稻田里的麻雀,也引得几个年轻士兵忍不住露出笑容。

“小兔崽子们,别挡道!”负责维护水渠的李工头作势要打,手中的铁锹在阳光下闪着寒光。孩子们嬉笑着散开,却又不远不近地跟着队伍。一个胆大的男孩突然冲到路边,将刚摘的野花塞给最近的士兵,然后红着脸跑回同伴中间,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。那士兵愣了一下,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野花别在胸前的口袋上,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。

“老李,这下踏实了吧?”王石匠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,压低声音道,“前些日子你婆娘天天烧香拜佛,就怕东家他们回不来。”

李工头嘿嘿一笑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:“能不安心吗?听说闯军攻入巴州时,大伙夜里睡觉都睁着一只眼。”他拍了拍腰间别着的柴刀,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,“现在好了……今晚总算能睡个囫囵觉了。”

队伍经过正在扩建的纺织厂时,女工们纷纷从窗口探出头。纺纱的嗡嗡声停了片刻,又很快恢复——这是她们表达敬意的方式。阳光透过窗棂,在她们疲惫而欣喜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“姐妹们都看到了,”职位是车间主任的寒娘站在纺车旁,手指轻轻抚过刚织好的棉布,“华夏军战士们的军装,都磨烂了!咱们加把劲,给战士们织出新的军装!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车间的女工们都抬起了头。

“好的,寒姐!”众女工齐声应道,手中的纺锤转得更快了。一个扎蓝头巾的年轻女工突然红了眼眶,她想起三个月前,正是这支军队从流寇手中救下了被掳的姐妹。她悄悄抹去眼泪,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。

“哥!”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从人群里炸开。一个瘦小的身影撞开围观者,扑向队伍中的士兵。被抱住的年轻士兵踉跄了一下,钢盔下露出惊喜的脸——他远在攀花县的小妹,竟然提前收到了华夏军返回的消息,在巴南郡城外的官道上迎接他。

他不知道的是,自从听到华夏军大胜的消息后,小妹为了尽早见到他,已经在这里等了七日。每天天不亮就来,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去,只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凯旋的兄长。此刻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,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。

类似的场景不断在队伍两侧上演。有老母亲颤抖的手抚过儿子脸上的伤疤,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;有新媳妇红着脸给丈夫系上刚绣的平安符,红线在阳光下格外鲜艳;还有孩童怯生生地摸着父亲腰间冰凉的佩刀,又很快缩回手,躲到母亲身后。没有锣鼓喧天,没有彩旗招展,只有无数双粗糙的手递来的凉茶、汗巾和煮鸡蛋。一个跛脚的老兵接过农妇递来的鸡蛋,蛋壳上还带着母鸡的体温,他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,准备上交给炊事班。

华夏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,哪怕群众献上的心意,也要统一上交。

夏淮安勒住缰绳,战马在巴南郡城的城门前停下。他望着城墙上那面猎猎作响的赤色大旗,旗上的“夏”字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。旗杆下,玉芳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静静伫立,晨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。

“回家了。”夏淮安轻声说。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军令,身后的队伍自发地停下脚步。一时间,整个官道安静得能听见风吹稻浪的声音。

“全军听令!”夏淮安用最大的声音喊道,声音在城墙上回荡,“全军休假三日,就地解散!”

“是!”万人齐呼,声震云霄。惊起一群在城垛上歇息的麻雀,扑棱棱地飞向蓝天。

喜庆的欢呼声中,战士们如溪流般散入街巷。有人直奔家门,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;有人冲向酒肆,摸着怀里的军饷露出期待的笑容;还有人就地一躺,在阳光下摊开四肢——这是出征以来最放松的时刻。一个年轻士兵甚至脱下了沉重的靴子,将起泡的双脚浸在路边的水渠里,舒服得长叹一声。

夏淮安翻身下马,靴底踏上熟悉的青石板。玉芳怀中的婴儿突然“哇”地哭出声,仿佛在抗议父亲铠甲上的血腥气。他急忙卸下护臂,金属碰撞声惊得婴儿哭得更厉害了。他反复擦了擦手指,才敢轻轻碰了碰女儿娇嫩的脸蛋,那触感让他心头一软。

“如愿……”夏淮安低声唤着女儿的名字,突然觉得这两个月的征战和腥风血雨都值得。他抬头看向妻子,发现她眼中噙着泪水,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,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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